
2月6日,大年三十晚上9点,由于没有恢复供电,市民李安平一家点蜡烛吃年夜饭。本报特派郴州记者 杨万国摄

大年三十下午,因为家里停水,市民黎桂香把两岁的儿子绑在背上,在消防栓旁接水洗衣服。 本报特派郴州记者 杨万国 摄
如果一定要对比冰雪的白和沥青屋顶、柏油马路的黑,站在郴州市政府12楼的窗口,从1月23日开始,郴州黑白分明。
是日,冰雪冻雨加剧,郴州已经被包裹成一个银白的世界。随即是全市大范围的停电停水,湘南重镇郴州曾经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失去色彩。
2月2日下午,温家宝总理亲赴湖南灾情最严重的郴州。
在郴州市冯家小区居民谢云清家,点着蜡烛,放着应急照明灯。总理告诉他,已经从全国调集大批技术骨干加紧抢修湖南电网,争取早日把电的问题解决。再坚持几天,情况会好转的。
总理的话宽慰了此时已经在黑暗和缺水中忍耐了10天的郴州市民。
郴州市政府在接连不断的发给市民的安抚短信中,一再告诉市民,保证大年三十送来光明。
2月6日,大年三十。
不管是否恢复供电,人们照旧没有忘记准备年夜饭,以最传统的方式迎接新年的到来。
大年三十早上
“准低保户”张够林自制火炉取暖
6日早晨的郴州,阴冷,室外气温零摄氏度。
张够林头发蓬乱,他的妻子下岗女工黄小燕满面尘垢,头发更蓬乱,粘成一缕一缕的堆在头上。自从23日停水停电,他们已经半个多月没有洗头洗澡。
在郴州市下湄桥床单厂的集体宿舍里,他们和已辍学的16岁儿子挤住在一间约30平方米的平房内。
40岁的张够林1989年退役,此后一直没有工作。
“在建筑工地提灰桶,一天三四十块。今年冬季天气不好,下大雪后就找不到活了,”张够林说,留给家里过年的只有120元钱。
此时,一些市民对于除夕是否能够恢复供电依旧心里没底。他们开始为除夕和新年的照明和取暖自做准备。
当然,张够林也不例外。
上午8点,张够林来到屋后的一个停工的工地边,寻找红砖。他准备在门口的过道上搭建一个火炉,为晚上取暖。
马路边的树,在冰雪冻雨的摧残下,断裂的树枝随处可寻。“烧火的木材不愁。”
与张够林的家相距几条街道。矗立着郴州一家名叫华天的惟一五星级酒店,这天,郴州做有色金属生意的老板曹先生已经住进酒店的总统套房。
在这家拥有自备发电机的酒店,迎宾部负责人告诉记者,这是酒店惟一的总统套房,里面还有6个套间。厨房和一切家具一应俱全,房价38888元一晚。在全城停电停水12日的郴州,这里从来没有断水断电。
因为郴州停水停电,当天还有众多当地的老板争抢着要入住这间总统套房。“但是没有办法,曹先生是我们的老客户。”
离张够林的家约4公里的飞虹桥边,一个破落的大棚里,此刻冷冷清清,这曾经是郴州市最大的花鸟市场,如今等待拆迁。
店面基本关门谢客。只有卖宠物狗的罗黔贵和卖金鱼乌龟的陈瑞兰还坚守在这里。罗黔贵把附近一家搬走的商家的木板墙壁拆下来,生了一堆大火,然后把几只冻病的小宠物狗放在火边取暖。
陈瑞兰也在这里取暖。
这天一大早,陈瑞兰就开始从1公里外的消防栓往这里挑水。早上8点的时候,她已经挑了6担水,8个鱼缸全部换上了清水。“刚开始,消防栓没打开,家里半夜来一点水,我们人都不舍得吃,要挑来给鱼换上。”
但还是阻止不了鱼一条条死去。
24日,这里是郴州市第一批停水停电的地方。她的热带鱼没法使用供热棒,全死了。金鱼没有泵气机供氧,也一条条死去。
陈瑞兰听说搅动可以增加鱼缸内水的氧气含量,每隔半小时,她就把手伸进冰冷的鱼缸,哗哗地搅动。冻麻木了,就来罗黔贵的火堆边烤烤手。
大年三十中午
卖鱼人陈瑞兰的奶粉钱终究没有凑齐
“做花鸟生意,靠的就是年关前后赚点钱。”陈瑞兰一直想攒点钱给孱弱的小孙子买一桶进口的奶粉。
卖鱼人陈瑞兰已经守到了大年三十的中午11:00。除了一会儿就从鱼缸捞出几条死鱼外,没有一个顾客光临。
“停电10多天,我已经挑了200多担水”,个子瘦小的陈瑞兰年近50岁,郴州乡下的农民。
2007年6月,陈瑞兰的儿媳早产,“孩子生下来只有2斤”,陈瑞兰说。
因为买不起孙子的奶粉钱,现在只能让儿媳呆在娘家,“外婆给他买奶粉,我没有钱给他买,也不好意思打电话问。”她也不知道儿媳大年三十晚上是否回家团圆。
陷入黑暗和干渴的郴州市,没人有心情想到这个破败的花鸟市场。
停电停水的10多天里,陈瑞兰只卖掉了1对10元的宠物龟和40元的金鱼。
中午12点多,在陈瑞兰苦等顾客上门的时候,出门买年货的黄小燕终于回家了。
她回家的时候,丈夫张够林的火炉已经搭好。他和儿子从路边捡来了一抱断树枝,湿漉漉的,又找来几根干燥的木条,开始生火。
“实在不敢买”,黄小燕说,停水停电导致郴州物价飞涨。在市场徘徊了一上午的黄小燕买回了2斤猪肉,“16块一斤,不敢多买。豆腐10块一斤,没敢买。”
在信奉“年年有余”的郴州,鱼是年夜饭不能少的。黄小燕说,草鱼肉多,但是10块一斤,买不起。鲶鱼分两种:死的3块一斤;活的5块一斤。黄小燕买回了3条死鲶鱼。另外,一挂鞭炮,15块;20斤大米,32块;一把芹菜,一斤鸡蛋和一斤大蒜,花掉了最后的20块钱。
黄小燕开始准备年夜饭。而等到中午1点左右的陈瑞兰终于做成了一笔生意:卖掉了106块钱的金鱼。
这是十多天来最大的一笔收入。但是孙子的一桶奶粉钱终究没法凑齐。“不知道媳妇晚上回家不,我也不好意思打电话”,陈瑞兰又喃喃地说了一遍。她背过身去,企图掩饰自己的眼泪。
陈瑞兰决定打烊,也回家去准备年夜饭。
几十尾小金鱼把嘴凑在水面喘气,奄奄一息。她再次把鱼缸搅了一遍。然后关门,挑着两只空桶。消失在一条逼仄的小巷里。
大年三十下午4点
年画贩吴上安没能联系上亲人
下午4点,张够林的火炉熊熊燃烧起来。远处已经可以听到鞭炮声了。
过年的味道也在这堆火焰上开始弥漫。
此时,在他家向北不远处的银光市场,卖年画和春联的吴上安还不愿打烊。他从这天早上8点开张,只卖掉了30块钱的年画和春联。
“城里没什么人买这些东西,全靠农村人买,可大雪封了山,农民都没法下山”,吴上安说。
45岁的吴上安是湖南永州农民,在银光市场做了三年的年画生意,“从没有今年这么差。没电,门面黑黑的,没顾客愿意进来看。”
永州这次也遭了雪灾。路全封了。吴上安和爱人石长英没法回家过年。老家还有父母和2个儿子。但是因为停电,手机没法充电,他们已经10多天没有联系上了。
记者把手机递给石长英,让她给家里打个电话。石长英满面欣喜,电话拨过去,话筒里面传出声音,“您拨打的客户因关机或无法接通……”
“那边肯定也没有电。”石长英有些惆怅。
在这个被大雪围困的城市,不能和亲人联系上的还有很多。
此时,在南塔路,欧阳才奇已经在这个城市生活了2年没有回家。在灰暗的夜色中,欧阳才奇佝偻着背,用铁锹铲路边的积雪和垃圾。
他是郴州市环卫处的合同工。负责打扫南塔路约2公里长的街道。上晚班的欧阳才奇要从下午1:00一直工作到晚上8:00才能下班。
这位60岁的老人是郴州桂阳县人,2008年1月,他的月工资刚刚涨到550元,除去生活费,“每年能挣到1500元就不错了”。
和黄小燕一样,欧阳才奇也不敢买10元/斤的豆腐。他告诉记者,过年买了2斤多鲇鱼,花了10块钱。还买了一点白菜和5根蜡烛。“平常吃饭一个菜,今天要炒3个菜”。
街边已经开始有小孩燃放烟花爆竹。欧阳才奇忙着打扫鞭炮的纸屑,还要铲除多日累积、已经被冻得坚硬的积雪。
两个儿子在广州的鞋厂打工。这次也被风雪困住,没能回家。欧阳才奇没有手机,没有接到儿子的电话和收到任何新年的祝福。
而此时,在五岭广场附近的移动营业厅,市民老钱加入了给手机充电的队伍。这家营业厅自发电。市民可以自带插座,免费来这里充电。
老钱早被这个场面震撼了,“密密麻麻的,一个插座连着一个,从最里面连到了门口”。老钱要给手机充上电,好给亲朋好友发短信,拜年。
据当地的媒体报道,“你家来电没?”成了2007年除夕郴州最热门的春节短信。
郴州市政府副秘书长李来华的手机这时已经被短信塞爆了,“起码200多条,我只回了老婆一条,内容是‘我实在没时间’”,李来华昨天笑着告诉记者。
大年三十下午5点
市政府副秘书长顾不上接家里电话
李来华确实没有时间。他是郴州市电力抢修后勤保障指挥部负责人之一。
他介绍,郴州电网崩溃后,国家电网和湖南省电力公司迅速作出反应。国家电网以湖南省电力公司为主,又从河南、山东、吉林、江苏等地调集重兵,在解放军、武警和预备役官兵的的配合下,拯救“孤城”郴州。这批来自全国10省的支援队伍达1.27万名。
李来华自从参加郴州抗雪灾运动以来,回家已经是奢望了,“我们经常晚上通宵在指挥部,实在累了就在沙发上躺一下,能够凌晨2点回家也是很难得的”。
大年三十早上,他在市政府总值班室值班,中午吃盒饭。他的妻子不断给他发短信,“问我什么时间回,在哪里?干什么?一连发了9条”。李来华没办法,回复了上面的一条,“我实在没时间”。
下午6点左右,等他回来吃团圆饭无望的妻子到望湖花园小区和娘家人一起吃饭。
事实上,这天上午李来华一直在调遣安排移动发电车。他介绍,在短期内打通东江到城前岭的线路无望后,从2月2日下午开始,国家电网调集湖南省送变电公司400多人的抢修队伍,对受损相对较轻、最有可能尽快恢复供电的城前岭变电站经塘溪至耒阳龙潭的220千伏线路(简称塘龙线)开展攻坚抢修。
2月5日夜,湖南省省长周强再赴郴州,主持召开郴州电力抢修紧急会商会。
经过数日苦战,6日零时25分,塘龙线220千伏线路实现与湖南电网主网连通。郴州城区此时一边在抢修低压配网,一边开始逐步恢复供电。
5点左右,李来华接到了母亲从郴州宜章老家打来的电话,“她耳背,听不清楚我说什么,我当时忙得不可开交,就挂断了”。
李来华说,他因此被86岁的老母亲骂了一顿。“母亲肱骨坏死,已经瘫痪在床3年了,是太想我了”,李来华说,他是母亲最小的一个孩子。
大年三十晚上
郑州送电工人郴州方便面当年夜饭
晚上7点,卖鱼人陈瑞兰的儿媳终究没有回家。
她做了6个菜,少有的丰盛。桌子中央放着一只空啤酒瓶,瓶口插着蜡烛。夫妇俩和儿子默默地吃完年夜饭。儿子吃完就爬到被窝睡觉去了。
在下湄桥,赵中营也不能和亲人团聚。
受国家电网的调遣,这位郑州供电公司的职工所在的公司,为“黑城”郴州运来了60多台发电车。作为随车技术人员,他被紧急调遣到湖南已经三天。和他一起过来的,还有700多人。
赵中营此刻正和同事忙碌着启动发电车。轰鸣声中,黑暗了10多天的居民楼一片光明。
有居民邀请他们到家里吃年夜饭,他们谢绝了,“我们要值班巡视发电车”。后来,有居民给他们送来了开水。
赵中营和同事们用这些开水泡了几桶方便面,就着自带的火腿肠,吃下了这顿年夜饭。
“我们这次来的人很多,当地也照顾不过来”,赵中营对他们的这顿年夜饭表示理解。
4岁的儿子从郑州打来电话说,很想爸爸,刚刚吃了好多水饺。赵中营笑呵呵地听着,告诉儿子自己在这边都好。然后又和妻子通话。“这是我第一次过年不在家,老婆孩子后来就哭了,把我也弄哭了”,赵中营在7日早上告诉记者。
就在7点左右,张够林一家把桌子安置在门口的过道上,炉火烧得很旺。虽然贫困,但是他们一家3口却安稳的在这堆有些呛人的柴火边团聚,还点了蜡烛。
吃过饭,一家三口围着火炉烤火。张够林和妻子商量申请低保的事情。按当地政策规定,只有“买断”下岗满3年的家庭,才有资格申请低保。过了除夕,黄小燕下岗就够三年了。
大年初一
电业局局长易茂泽不再担心被撤职
7日,大年初一。
早上,郴州市许多路口红绿灯依旧没有恢复。前一天晚上,郴电国际郴州分公司的负责人李汉金估计,主要市区电力恢复了约50%。
早上8点,看到控制台里面的电力负荷量在稳步上升,郴州电业局局长易茂泽高兴得跳了起来。
“大年三十晚上,省长周强、国家电监会主席尤权、国家电网总经理刘振亚都在坐镇指挥,等着我们的送点成功的消息,压力极大”,易茂泽说,他终于不再担心被撤职了。
停电的这些天里,陈瑞兰习惯每天晚上9点多到店里照看一下金鱼,但三十晚上,她破例没有去。
初一一早,她比往常起得更早一些,挑上两桶水,赶往花鸟店。到了店里,陈瑞兰发现还是没有来电,经过一夜的寒冷和缺氧,她的金鱼又死了几十条。
她把这些死鱼捡出来丢掉,又把手伸进冰冷的鱼缸,搅动了几遍,等着新年的顾客。
她说,希望这里赶快通电,电来了,生意就会好起来,她想正月里赚几百块钱,给孙子买两桶奶粉。
日记提示:
2007年岁末,在清华大学就读的曹乘瑜,于雪灾来临之前回到了老家郴州资兴县,准备过一个充实的寒假。
未料,随即雪灾来袭。
她因此亲历并见证了这次罕见的灾害,以及这个城市和生活其中的市民的处境,并在日记中记录了这一段在冰冷、漆黑中度过的难以忘怀的寒假生活。
2月2日 星期六
农历廿六 冻雨夹雪
冻雨不断,小雪飘飘。
昨天天气预报说会好转,结果昨晚又是一夜霰雪。路旁的冰前两天刚化,今天又是七八厘米厚了。路旁的菜叶被冻成了大坨的玻璃樽,晶莹碧透,一敲就碎。
我与男友近几日每天去汽车站观望回长沙的长途车。新区汽车站的长途车能否发车,现在只能靠工作人员对天气的目测和各地司机的短信联络,在这个基层汽车站,没有电,看不到新闻,收不到天气预报,也没有及时的路况报告。
我家身居电厂,背靠水库,但也停电停水了。老妈每天提俩水桶去洒水车前排队领水。
大街上已经买不到家居白蜡烛了,烧香拜佛的红烛5块两支。柴油发电机据说从2000多元一台涨到8000多元,蜂窝煤从3毛多每个涨到2元。
我趁供电“抽搐”时上了一会儿网,看到新华网对郴州的报道,才知道自己所住的这个城市现在有多糟糕。郴州的对外电网全部中断,只能靠内部电网自救。市民挤爆宾馆,因为宾馆自备发电机可供热水,有空调。
吃了四五天的干粮,今天上午我妈终于忍不住借来了一个煤炉———这是准备打持久战的表现———全家人吃了一顿煤球烧的热饭。
早上经过壁镜时,目睹一个蓬头垢面憔悴的“女鬼”,才顿悟自己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洗澡了。连热水都没的喝,何谈洗澡呢?
2月3日 星期日
农历廿七 雪
一早起来迷迷糊糊地去按台灯,还是没电。
昨晚男朋友的车在高速上低速行驶安全到达长沙,今天来短信说,总理又来了,长沙都好了,郴州也快了。于是,我们才知道,“原来总理昨天来郴州慰问过大家了。”
还有三天就过节了,难以想像如果春节到了而问题还不能解决,50万郴州市民将会面临怎样的处境。
2月4日 星期一
农历廿八 阴有小雨
早起就窝在被窝里看书,十点多的时候只听“滴———”的一声,空调开始呼呼———来电了!!
我伸手按台灯———没错,来电了!
“来电啦!来电啦!”楼道里和窗外响起人们的奔走相告声:电来了。
空调、电烤炉、取暖器、灯、电脑,我迅速开启家里的一切电器,仿佛打开它们家里就能变暖和。
大概所有老百姓都和我们一样,不相信政府会让我们过一个冰冷漆黑的春节。
2月5日 星期二
农历廿九 雨夹雪
没想到昨天只是来了一回猫屁电,晚上十点又停电了。看来电网依旧没有修好。
据说昨天从全国调了许多柴油发电机车来,难道现在都是柴油发电机撑着?或者只是白天供电?
可是,今天我在床上守了一天,都没有听见“滴———”的一声。
下午,舅舅们从衡山开车来过年了。他们能过来,说明京珠高速已经通了。
今天,家里的红烛烧得只剩下半根了,我们用煤炉烧了点热水洗脸洗脚,入睡前一家人都有些沉闷,明天就是年三十了,这种情况谁也没有信心会不会来电。
2月6日 星期三
除夕 阴
电终于不负众望地来了。哈哈哈哈……
家里的空调吹得呼呼的,电磁炉烧得滋滋的。一家人一整天如去年的除夕般忙活,年夜饭有乌鸡炖红枣,海带排骨汤,家里自制的腊鱼腊鸭风鸡风肉,还整了一顿北方的葱花烙饼。最重要的是,全家人赶在了年关洗了个热水澡。搞了搞卫生,除旧迎新。大年初一可不能扫地了。
春节联欢晚会虽鸡肋,可是一家人仍然看得兴高采烈。
除夕子时,四下里鞭炮声顿起,我们跑下楼放花炮。夜空是七彩的,空气里弥漫着喜庆的硝烟味。小区里万家灯火,过年,过的就是这一份围着火炉的团圆,和那份噼里啪啦的喜气。
不过,我们只是少数的幸运者之一。
我知道,郴州还有许多地方除夕是在冰冷黑暗中度过,郴州市区的老同学“蛋”(昵称)发来短信说除夕是在宾馆过的,我的衡山老家沙泉村里大雪封山电力断了二十多天,东江清江、郴州下属的临武县、还有和我家近在咫尺的鲤鱼江街上的居民,都是漆黑死寂的,拜年的固定电话都打不进去。
听说昨晚湖南电视台的赈灾义演在三个小时内募资两亿元。湖南台的节目总是煽情煽得很到位,一位湖南的父母官在台上说得自己和听众都是眼泪哗哗。
2月7日 星期四
大年初一 阴
今天,自1月25日便关门歇业的郴州火车站开门大吉。
我赴郴州市区火车站买17日返京的火车票。
我家在郴州市下属的资兴县。去市区还得坐四十多分钟的车。一路萧条。田里山上还是一片白,雨雪已停四五天了,丝毫不见融冰的迹象。山上林木尽毁,树干都是触目惊心的折断。有一处的丘陵上连倒四个铁塔,路旁的电线杆就不用说了,电线都是耷拉着。看来要恢复电力,不是近期的事情。路旁停着一辆卡车,车身上挂着横幅“河南抗灾除冰送电车。”
市区里也是满眼败景。路旁黑冰成堆,每一条街都是树木尽折腰。
一位在郴州市苏仙区委工作的朋友陪我去火车站。他负责区委大楼的送电,这几天市区的电一直优先共给区委政府部门,以保证政府各部门的救灾工作。然而即使是这样电力也不稳定,一旦断电,他的工作就是负责从发电机车接线供电。
他妻儿已回老家安仁过年,昨天的除夕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度过。看他满脸胡子拉碴,双手皮肤黑乎乎得。龟裂的厉害,我赶紧把护手霜给他用。
这位朋友告诉我到现在郴州最多只有五分之一的居民家来了电。要恢复电力,至少还要十天。
“到底灾情有多严重?怎么那么久了还不恢复?”
“光我的老家安仁县就有六千根电线杆倒了,郴州有十个县市,你算算。”
2月8日 星期五
初二 阴
今天蛋打电话来说,他们家除夕在宾馆过的。今天他们小区里又贴通告了,初三还会停电。
伯伯下班回来说,初六还会停电。
2月9日 星期六
初三 阴转晴
天气在回暖,但是往清江的电话一直打不进去。清江属于东江水库的上游,东江湖素有半个洞庭湖之称,里面分布着数以百计的小岛,自一月份停电起,到现在岛上的农村许多都没有来电。真成了孤岛。
给蛋电话,她说郴州市区今天恢复供水了。环卫工人和推土机今天开上路,把冰堆和断枝败叶除去。前几天怎么没人除啊,我问她。“大概环卫工人们都在过年吧。”她说。
北京返乡过年大学生(清华大学 曹乘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