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于一九九一年应邀为“将军学府”讲授中国画,至今已十五个年头了,这不算短的教学经历,使我感受颇深,仔细思量归纳为四个字:教学相长。
老年大学的学员,大都又是学有所长的各行各业的专家。特别在这个学校又有那么多的德高望重的革命前辈,他们戎马一生,打下红色江山。对于这么一批特殊的学员,我首先摆正的态度是学。在他们身上,我深深感受到崇高的革命精神,高尚的情操,平易近人的长者风范,刻苦学习、不断进取的学习态度。在这方面,这些老专家、老革命,才是我的老师,在与他们的接触中,我的精神境界、人格修养也不断地得到提升。
书画又是一门专业性很强的中华传统文化艺术,如何才能将书教好,使得他们学有所获,经过多年教学实践,我总结出四句话:理法在心,技法在手,随机应变,层层生发。我以为老同志们学习中国画,他们有一个长处是阅历,俗话说:见多识广,老将军们在战争年代,转战南北,这便是行万里路。其二,他们有感情,而中国国画讲的就是一个“情”字,所谓寄情于山水,正如我国现代中国画大师黄宾虹所说:“中华大地无山不美,无水不秀”。他们爱祖国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这便是情,革命豪情。我鼓励他们大胆作画,以情驭笔,将胸中澎湃的情感化为具体的物象,真切生动,天然地具有打动人心的力量。如老将军谢胜坤笔下常常涌现出的是高屹山崖的劲松,延河边的宝塔等描绘祖国江山美的画图。正如他的诗句所描绘的:“红旗指引长征路,看我中华日月新。”他描写鸡公山头云海:“暑风吹起新潮涌,今朝人物更风流。”这就是老将军借景明志的抒怀,这就是老将军高尚的理想情操。老将军张日清也是如此,他以革命的情怀画山画水,写牡丹。他以饱含激情的如椽大笔饱蘸大红点染国色。又有刘志老将军右手发抖,用左手扶着右手腕仍写出如铁之骨的俏枝红梅。记得陶元春老同志怀念战友,一稿再稿写战友牺牲的圣地。还有包卫同志的黄山云海,周月影同志的雄风老虎,梁幼芝同志的水仙荷花都很磅礴大气。
将军学府教室大,人也多,每次墙上所挂习作近百幅。我首先是充分肯定同志们习作上的进步,进行鼓励。然而画画是艺术创作,有激情还要有技法作支撑。所以我讲理法以促使大家从笔墨上下功夫。何谓不好,力求达成共识;接着讲技法,层层分析、解释,因为写意国画应变性强,随水随墨色在不同纸质上会有不同变化,如何做到就势生发呢?当然首先要有理法作先导,接着是技法作保证,才能随机应变。而层层生发讲的是激情与节奏,中国画是无声的音乐,故要有节奏感,即大画师石涛所言:“吾道一以贯之”,也就是一气呵成。然而要有强弱之别、轻重之分、浓淡之趣。力求达到中国书画三美之境界。一美感目曰形美;二美感耳曰声美;三美感心曰意美。
为了达到这一教学目的,我首先加强学习,认真备课,又因为老同志们对中国画认知水平有高低之分,进校时间又先后不同,所以绘画技能参差不一。而这也就老年大学的特点。所以讲评很重要,而且必须认真地对待每个同志、每张作业进行讲评。我十几年如一。我以为在这点上是马虎不得的。不要以自己的眼光来指责这不是那不好。要引导他们知道自己如何努力,才能达到中国画所要求的好,再就是有目的地改评作业。这就是“死中求活”,改动几笔达到直观的灵动的改变,从而趋于美的效果。
世界上美的事物千姿百态,各种艺术门类对美的要求又有不同,中国画的美即所谓:“入实以求幻,写幻以成真”这一中国艺术的规律。然而光有外形之美还不是中国画之美,要有力,谓之骨力,这一条线如何才能达到美,就是要有线形、线质、线律、一笔写成,不能涂涂改改。力透纸背,中锋为骨,起承结合,无往不收,无垂不缩。用线之规律,这一书画同源之本,一定要传授给大家。于是我常将书法教学中的体会,适当地引用到画法中来,即以书法之法指导画法,通而变之,中侧转逆兼用适势、借势,做到融会贯通,书中有画,画中存书,从本质上以求中国画之完美。
中国画就是打笔墨交道,千变万化,所谓随机应变,变通之法,是瞬间得到的。我常常在教学示范中将这一瞬间的笔墨感受体会讲给同志们听,从而得以认证,得以升华。
将军学府办校近二十年,有的同志画得已非常好,郭伟同志等有画册问世,他们笔下的公鸡、八哥、山村小景等描绘得有情有趣,可谓栩栩如生,而他们又是那么谦虚。陈文先女士的工笔花鸟,朱庆辉女士的桂林山水,刘志光等同志的一些作品,都是我学习借鉴的榜样。这便是教学相长的道理。
在将军学府教书画,对我来说最大收获,莫过于学到老将军、老同志们的不断进取精神。这精神将不断指导我认真备课,专心授课,尽我所有地传授、解惑中国书画知识,使他们老有所学,老有所乐,并乐此不疲,健康长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