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老年教育的使命
上海 杜作润
提要：本文首先解释了教育使命的论题与教育其它问题的关系。之后，就老年教育的社会使命、对老年个体发展的使命、文化使命以及对教育的使命等，表述了作者的学习心得。
关键词：教育使命，社会使命，个体发展，文化使命
一、题解
在社会生活中，人为的设置一种像学校一类的组织或机构，安排一种如教育活动那样的持续活动的场景，总要首先明确目的或目标；其次要赋予一定的职能，规定相应的任务，使之发挥一定的作用；再次，要有一定的运作规则，有时还包括其活动结果与目标接近程度的检测规则等；此外，还要创设必要的活动条件，其中不言自明的包括人、财、物等条件，所有这些方方面面，都是相互关联的，甚至是互为因果的，而不是各自孤立的，这也有许多话可以说，但我们还是尽快转向本文的主题。
老年教育这种社会活动，抑或更具体的老年大学这种教育机构，在目的或目标大体确定后，也会要有更加具体的职能、任务或作用的规定。这种规定可能是显性的，包括在其约定的，需要人们在做中学、在实践中逐步澄清的。至少，笔者大致就是第三类的参与者。坦率地交心，本文就是笔者对此学习、思考的一些结果，算是一点自我澄清的心得。
根据我们的经验，老年教育的职能、任务、作用，都是具有主观工具意蕴的操作性语汇，是从事老年教育或老年大学实际工作的管理人员及教师，都能经常感知的。而在老年教育的学习者和探究者的视野中，却同时或更重视这些语汇的教育哲学分析，常常将它们概括为一种思辨性语汇——使命。其优点是可以更多、也更深入地探讨它们的客观价值意蕴。及于本文所指向的论题，即是：老年教育的使命！
二、老年教育的社会使命
人是社会的细胞，这与细胞和高级生命有机体的关系一样，个体的人，总是在一定的社会环境之中，离开了社会，孤零零的人就会变得原始和无力。所以，教育的一个重要使命就是使人融入社会，称之为人的社会化。老年教育既是一种教育，同样也有使老年人融入社会的问题。这就是老年教育的社会使命。
老年人因为身体和年龄的原因，退出了职业世界，返回到初出茅庐之前，其人际交往的圈子迅速缩小到主要在家庭。这使他们生命的光华不断减弱，逐步蒙上灰色。然而，老年人的生命还有另外的一面，他们可以审视自己的人生，审视人间世态，从而使自己对人生与社会的认识得到升华，帮助后来人登上更高的生命高峰。为此，社会要创设一定的环境，给老年人提供合适的活动场所，使他们感到社会还在关心他们，使他们在心理上克服孤独感、失落感、自卑感和对衰老的恐惧感；同时，使他们有可能相互启发和交流，恰当地锻炼身体，养成对健康有益的生活习惯，争取健康长寿；还可以用他们身边的事实和案例，现身说法，在各种家事、国事、社会事的认识和行动方面，交流心得，使之成为现实的和谐小康社会中快乐的一群。
其实，在教育家眼里，这就是实践行动中的老年教育：创设一定的条件，再加以适当的示范和引导。这种心理和生理上的关心与抚慰，其最明显的教育价值是使老年人知道社会还在爱护他们，后辈还在敬重他们，使他们自然而然地会把自己置身于社会之中。
当然，包括在老年大学中的和以上在实践行动中的老年教育，都不是万能的。它不可能解决老年人的所有问题和要求。但是，关心使老年人融入社会这个主题，我们至少还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来讨论我们的使命。
之一，要启发引导老年人关心国家、民族、社会时事，甚至关心世界大事，包括关心社会生活和社会变革中，自己有观察、有感受、有见解的事。启发他们就这些事态，发表建设性的意见、呼声和要求。对有能力也有意愿的老人，还要鼓励他们以公开的、正确的方式讨论这些事，以合适的方式参与推动或解决这些事。
之二，要启发引导老年人关心他人，特别要关心那些其生存境遇更差的人，同情社会弱势群体，既包括对他们生活物质条件的关心，也包括对他们可能已经变得不合群的心态的关心，更包括对他们改变命运的努力的关心。老年人要在克服“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的中国传统社会观念中这类糟粕，起好带头作用。在这致力于经济建设、实行市场经济的时代，还是要弘扬“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崇高社会理念。
之三，要启发引导老年人关心社会风气的优化，关心国家的长远发展战略。具体地说，作为社会的一员，作为负责任的公民，他们仍然应该关心社会诚信的重建问题，关心人口问题，关心环境和资源问题，包括对我们国家的人口爆炸、环境污染和资源浪费等让人寝食难安的现实而紧迫的问题等。我们受过教育的所有人，都应该关心这些事。这是有觉悟、有文化、合格的现代公民应具的品质，老年人受教育，无论他的起点如何，至少，在老年大学里，他应当得到这些方面的教育，使他们既要为个人的健康长寿负责，又能为社会的长治久安、持续发展操心和献计献策。这是使他们的生命质量得到升华的更高尚的努力。
总之，老年教育的社会使命，就是要使我们的老年人努力把自己仍然置于社会生活之中，使他们既有智慧和能力吁求社会的关爱，又能主动地尽其可能关心社会、服务社会，使他们的晚年，真正地有一个“超然升华”的美好结果。
不必计较他们中的每一个人，是否都会取得什么惊天动地的成绩！他们参与了，这就是成绩，就是我们践行了老年教育的社会使命。
三、老年教育对个体发展的使命
对受教育的个人，许多研究老年教育的文章，都不会遗漏在其中提及贯彻党的全面发展方针教育的话语。但老年人如何真的全面发展，却始终是一个吃不透、讲不清、得不到要领的论题。如果讲的是“德、智、体”全面发展，或“德、智、体、美、劳”更全面的发展，则需要作更具针对性的阐释。可惜，现在笔者还没有能力来做好这件事（本段后面也只能对一些材料略加引述），但老年人作为个体的人，也应该得到发展，却是可以在常识范围加以讨论的。本段，将尝试进行老年教育对老年个体发展使命的讨论。
我以为，我们应该使老年人在各自原有的基础之上增长科学知识，提高他们的科学素养，在此基础上再前进一步，努力提高他的科学和文化水平。这是最起码的发展，从许多调查材料看，也是许多老年人的愿望。进一步，则要对那些希望学有专攻的老人，提供进一步学习的机会，让他们接触新学科、新领域、新技术和新信息。
其次，老年教育还应该努力满足那些有参与和表现意识的老年人的欲望，让他们掌握发挥其表现活力、抒发激情、交流心得、发表见解、开展社交活动的方法和技巧。其中，自然应该包括使老年人提高保健意识，养成科学的饮食和作息习惯，掌握积极而科学的体育锻炼和健身方法，让他们颐养天年的生存愿望和参与社会的发展愿望，建筑在坚实的物质基础之上。
然而，更重要的发展是发展他们的人格独立意识、主体意识、主人翁意识、现代公民意识、民主和参与意识。我们的老年教育，应当在这些方面立下大志，既把老年人看成需要关怀和照顾的所谓“弱势群体”里的人，同时还要珍惜他们身上的社会经验资源，真心诚意地视他们为我们社会的宝贵财富，努力承担鼓励、启发、示范作用，促进他们这些意识的成长。
以上的罗列，肯定不是老年个体发展的全部。对“全面发展”的更高的抽象，还是要从经典中去发掘。虽然笔者仍然未能找到从教育的本题出发的直接论述，但有些思想仍可供我们参考。例如，在古希腊哲人亚里士多德的哲学中，就把人的灵魂分析为理性的灵魂、意志的灵魂、动物的灵魂等三部分，针对提升三种灵魂的教育，相应的就是智育、德育和体育，而以理性的智育为先，最高的目标是人的洞察能力，是睿智。这是西方教育传统的基础。到了近代，当马克思考察了资本主义生产中，发现工人只是被固定在一个生产环节上，永远单调地重复着一项操作时，怀着对这一阶级的深切关怀与同情，进一步加深了对共产主义伟大目标的幢憬。怀着对“了解整个生产领域”的新人的追求，认可了“人应当通过全面的实践活动获得全面发展”的命题。根据扈中平的解释，笔者将之演绎到本文主题，即所谓老年人的发展，就应当包括他们的体力和智力的发展，才能和兴趣的发展，以及共产主义的理想和道德的发展等。至少，我们不能因为他们年龄大了，就轻视或忽略他们在这些方面的发展，听任其自动湮没或消亡；相反，我们的使命正是鼓励和促成这些方面的发展要求。从这一角度看，老年教育对个人的使命，也可以称为老年教育的人道使命。
总之，我们应该清醒的认识国家和社会发展与人发展之间，互为因果的辩证关系。这里的人，当然毫无例外的应当包括老年人。老年教育肩负着老年个体发展的使命，这是不言自明的。
四、老年教育的文化使命
广义的文化，是经过人类手和脑作用过的精神财富和物质财富的总和。狭义的文化，或我们通常所说的文化，主要指的是其中的精神财富，是一种社会意识形态。文化的发展和社会本身的发展同样有着密切的关系，一种文化就是联结它所在社会各个组成部分的纽带，是维系这一社会存在和发展的本质性力量。文化又是国家、民族和人民生存、发展的一面镜子，它映照着他们的精神境界、思想道德面貌和文明程度。反映到一个具体的人、一个公民，包括反映到一位老年人身上，表现：他如何对待自己，又如何对待别人，以及如何对待自己所处的自然环境等。在一个文化底蕴深厚、进步的社会里，人懂得自尊，即使独处时也不苟且，因为不苟且，所以有品位；和人相处时，他也懂得尊重他人，自己不觉得高人一等，不霸道，有风度；他还懂得爱护环境，不掠夺，有保持世代存续和发展的意念和智慧。这样有品位、有风度、有智慧的人，不只是关心自己的升官发财，不只是关心个人的福、禄、寿、喜，他心中还有他人，还有社会，还有国家民族的前途和命运。对老年人来说，他虽然可能见识过正反两方面的许多事件，但可能还不会从文化的高度去进行分析和思考，或者他们可能对社会生活的许多落后甚至腐朽的文化现象感到担忧、很不满，但由于年岁不饶人，缺乏参与发展先进文化的方法、勇气和信心。这些，都应当在我们老年教育的视野之中，我们应当担当起向老年人普及文化、提高文化修养，进而使他们积极参与发展中国先进文化的使命。
我们要通过各种技巧性、技术性、艺术含量较高的文化技能的学习，让他们领略艺术的情趣，提高他们生活品位，优化他们的人生追求。
更重要的是，我们应当通过自然科学课程和文学、历史、哲学、社会学、文化论、人口学、美学等人文课程的教育，启发和引导他们思考、研讨文化或文明社会的发展在时空上是如何展开的，使老年人更多更高更深的了解和认识客观世界和主观世界运动、变迁的规律，使他们心中的世界更宽、更大，使他们更具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智慧头脑，能站在较高的高度，审视现实社会文化生活中的各种现象，识别其中进步或先进的成分、落后乃至腐朽的成分等等。使他们有能力对文化生活包括新闻媒体中的不健康因素，进行识别和批判，对现实生活中那些扰乱社会、腐蚀心灵、浪费生命、无端消耗生产力的封建迷信活动、赌博活动、吸毒及卖淫嫖娼活动进行抵制。这是我们文化使命的较高的境界。这就是笔者在拙文中提出的，增开一些可以让老年学员选修的文化或文明论一类的课程，使我们现行的老年大学再前进一步的主题之一。
五、老年教育的教育使命
这里的标题中有两个“教育”，似有同义反复之嫌，需要解释几句。其中的第一个“教育”，是专指对老年人施加的教育，这已明白地写在标题之中；第二个“教育”，包括了整个社会各个层面的教育，还包括我们的教育学家的专著、论文中的教育，包括了他们教育理念中的教育。目前，我国的教育家很多，专著和论文很多很多，但只有极少的人，如叶谰老师，在他们的论著中，论述过老年教育。有一本由赵中建先生编录的ＵＮＥＳＣＯ的教育文献，虽然其书名就是教育的使命，但要将其内容用于老年教育，也需要进一步演绎。
老年教育的教育使命，当然可以是指它对其他各个层面的教育起良好的试验作用和示范作用。事实上，我国的老年教育特别是老年大学的教育，历史虽然不算长，但在管理上和教学上的自主性和主动性的发挥、师生之间的相互激励和交流、学生之间和师友之间的友谊、理论和实践相结合的教育过程、对因材施教理念的践行等等，所有这些并未完全罗列的初步特点和优点，已可以成为教育家视野里研究、分析和思考的素材；使他们的建立学习社会的教育理念、以人为本教育理念、对发挥学生积极性和创造性的追求、对教育创新的追求，在这里获得许多有说服力的案例。
除此之外，我们的老年人通过教育，提高了科学文化水平，提高了道德认知和修养，提高了对社会、人生、世事的认识和理解，加上对自己厚实的人生遭遇的反思和总结，可以成为其他人、其他层面教育的非常有价值和独特的教育资源，包括成为非常有价值的教育人力资源。我国老年教育的教育使命，还可以包括对这些教育资源的开发和利用。笔者的这些认识已经在前面引用过的拙文当中，已作过较明确的表述。包括使老年文化人，以自己所学，在社区宣讲时事、政策；以老年人自己的所学、所思和所经历的心得，从教育学的高度，去“洗涤”我们的已经不那么清净的教育环境，等等。为此，我曾建议，要给老年人进行“教育学”的义务教育，以便使老年教育的教育“富矿”，能得到积极而合理的开发。当今的中国，社会的物质文明提高了，但精神文明特别是人的素质却不见明显提高，有些方面还有倒退。虽然我们素质教育的口号喊了许多年，但文件和著作中的文字提法是一回事，现实的实践又是一回事。许多有识之士，对此非常忧虑，不时发现惊呼，但始终未能引起我们权威的教育家、教育学家和领导的真正重视。笔者虽然无力，还是想通过本文附和他们的呼吁。我们要充分利用提升后的老年人对道德的认知和修行，充分利用他们的经验资源，投入到不仅是文字和“提法”上的而且主要是行为表现上的、不仅是学校里的而且应该是全民的、不仅是对普通老百姓的而且还有官员的、不仅是对下层的官员而且还包括高层领导的素质教育中去。首先在全体公民中，其次在各级学校中，开展有说服力的人格教育，进行理论联系实际的精神和道德教育，纠正现行教育中只重考试成绩、只重学习技术、只重学习发财致富本领、而轻视优良人伦道德养成的各种缺失。这有点理想主义，中国老年教育使命中的理想主义，但成人、家长、家长的“家长”——老年人、干部、领导、特别是高级领导的素质，是孩子和青年人素质的样板。抓好了这一样板的素质，学校里的素质教育就会事半功倍，不愿意为这些“百姓”的素质改善而努力，学校里的素质教育注定会事倍功半，甚至每况愈下。整个国家民族素质也会每况愈下。从这个意义上看老年教育的教育使命，它的价值真的不同凡响。我们都应当为开发这一教育“富矿”贡献出更大的努力。
在这一点上，中国老年教育有一个寻求创新和突破之点。它的思想和模式受西方人的启发，它在中国的发展应该具有更加不平凡的品质；搭建素质教育的平台，开展全民素质教育，从老年教育开始。让老年人自主进行素质教育，再用他们的成果去教育全社会和全民族、全中国！
六、结尾
以上所作的肤浅论述，大约只不过表达了一种对老年教育的进一步关心，期望引起人们对它更多的注意、更多的支持、更多的爱护、更多的研究。这是全社会尊老敬老爱老养老良好风气的具体体现。老年人也是人，以人为本中的人，应该毫无例外地包括老年人。“我们全球社会所不能浪费的一种资源，就是人类的智力、创造力和想象力。”其中，当然包括老年人的智力、创造力和想象力。实际上，中国老年教育的根本使命，就是要充分开发和利用我们的老年人力资源，首先是充分发展他们的这些能力。而且不能只关注这些资源的物质价值，更要关注它们的精神价值；不能只关注这些资源的政治价值，更要关注它们的社会价值。只有老年人也在了全社会所关心的视野之中，才谈得上坚持了党的十六届三中全会提出的“坚持以人为本，树立全面、协调、可持续发展观，促进经济社会和人的全面发展。”的科学发展观。
敬请各位同道批评、指正。
（作者系上海老年大学研究室特约研究员）
